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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 黄志军:面向现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和教育
日期:2023-04-23

黄志军,男,湖南省临武县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人民大学“杰出学者支持计划”青年学者。《马克思主义哲学评论》执行主编。兼任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会理事、中国人学学会理事、北京市哲学学会理事。出版《辩证法的实践哲学阐释》《马克思辩证法研究:以政治经济学批判为中心》等专著。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和北京市社科基金项目。主要研究领域为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和政治经济学批判。


记者:回到母校就职,您感觉如何?

黄志军:

首先,非常感谢学院提供这个机会,让我能跟大家分享自己的一些经历和想法。说句实话,从去年12月份入职到本学期开学前这段时间,由于疫情等因素,几乎没有回过学校。直到开学后能够较为自由地出入校园,才慢慢地找到一些回母校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现场感”吧。

相对于可触摸的“现场感”,我体会更深的是“历史感”。十年前,也就是2013年的春天,“此刻”的我正在人大等待着博士毕业论文最后的答辩,其实也是在向培养自己的母校逐步告别吧,与此同时我也正期待着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我从人大博士毕业后就进入了首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哲学系工作,做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青椒”,从事教学与科研工作。在哲学系履职两年后,由于工作变动,我就到了马克思主义学院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所(后来改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系”),直到此次调离。

在这十年期间,我从一名“青椒”成长为一名“中椒”,颇有感慨。记得2020年底,在新聘正高职称人员的座谈会上,学校一位主要领导对我们参会人员讲:“评上教授,不意味着职业发展的终点,而恰恰职业发展的新起点。”颇以为然的是,其实在自己的每个成长阶段上,都会有不同的自我要求和期许,所以也会由此做出相应的选择和行动。

从这一点来说,非常感谢母校和母院对我的肯定,因为这种一种肯定正好在那时那刻与自我的要求和期许不谋而合了,从而也造就了今天的我这样一个选择和状态。当然,我也非常感念首师大对我的教育和培养,那里有曾经教诲过、帮助过我的老师和同事,还有经常在一起开展读书会、切磋学术的学生。

我这次回到哲学院任教,总的感觉说来有两个:一是内心崇敬人大哲学,二是更要倍感珍惜她。我们知道,人大哲学1956年建系,在将近70年的发展历程中形成了自身特有的学术传统和深厚的学术底蕴。她也发展很快,是国内一流、享誉国际的哲学教育和研究重镇。我有时跟朋友开玩笑说,如果要是“混的”不好,还真不好意思再回来。

记者:您如何理解当今哲学研究和哲学教育面临的挑战?

黄志军:

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有挑战。其实,它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在新的环境和条件下,哲学研究和教育确实面临着新的挑战。这些挑战不是空的东西,它是着实会影响到我对哲学研究和教育的思考的。

我们经常讲,每个时代的哲学都是那个时代的精神的精华。我觉得我们当今时代的哲学,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面向中国的现代化问题。首先,从哲学教育来说,一方面,它将随着中国现代化的发展而发展,需要适时地调整哲学教育的内容和方式,以满足时代对它的要求;另一方面,它也将通过改造人的现代化思维方式、价值理念等,进一步推动中国现代化的发展。其次,从哲学研究来说,其挑战也在于怎样以哲学的方式和以怎样的哲学方式来推动和反思我们的现代化。从这个意义来说,它关系到哲学把握时代的力量和方式问题。大体上,我觉得有以下三个方面的问题可以思考。
      一是哲学研究的对象与现代化的关系。哲学是爱智慧的学问,其实质是对思想的思想,所以它归根结底是个动词。但是如何防止对思想的思想走向怀疑论和独断论,我觉得要把这种反思的根据和尺度置于生活世界之中,也就是把社会实践、生活本身当作反思的源头,才能真正来把握现实世界和思想世界之间的矛盾。对现代化的哲学探讨也是如此,我们立足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才能更真切地探讨国家与市民社会、公民与市民、权力与权利、物与人的现代化等问题。
      二是哲学研究的方法与现代化的关系。一般而言,哲学是最反对抽象的!相反,它所追求的是恰恰是具体,即事物在思想上、在头脑中再现出来的那个总体、那些多种规定性的统一。在斯密、黑格尔和马克思那里,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是科学上正确的方法,其实也是哲学研究(不是研究哲学)正确的方法,一种具有普遍性的方法,能够使人们相互理解的方法。我觉得这种方法对于把握中国的现代化的进程、提炼中国现代化的经验、反思中国现代化的得失,也是很重要的。因为如果在理论上缺少对该方法的自觉,对中国现代化的理解则很难超越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僵化对立。
      最后,哲学研究的追求与现代化的关系。自启蒙以来,对自由的向往与追求成为哲学研究的一个基本定向。我们今天讲现代化,一个至关重要的取向或落脚点是人的现代化。何谓人的现代化,其实质在于人的自由个性的形成和实现,而不是反过来构成对人的自由个性的压迫。对此而言,对自由个性的探索则是现代哲学研究和教育的一项重要任务。这当然也要求我们自觉摒除哲学教育和研究中那些陈旧的“酸腐味”,真正将目光投向现代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一时代主题。

就我而言,上述这些思考也将构成我未来哲学研究和教学方面的基本旨趣和要求。

记者:您的著作以及很多论文都与辩证法相关,可以分享一下其中的原因吗?

黄志军:

确实如此。从读博时期的一些论文到近些年的写作,大多都与辩证法相关。我的专业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诸多具有挑战性的选题中最吸引我的还是辩证法。它不仅是哲学史上的经典议题,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议题。正如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奠基者卢卡奇所言,辩证方法才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因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当时提出的某些论断或结论会因时代境遇的变化而过时,但是内涵于其中的方法需要被把握的,被提炼出来加以确证、改造和应用。

具体来说,我的辩证法研究分为两个阶段:一是博士论文阶段。这个阶段侧重于从哲学史来突显马克思辩证法的实践本质和当代价值,所以博士论文题目就取名为《辩证法的实践哲学阐释》,后来在2015年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正式出版。大致的思路是从理论哲学和实践哲学的辩证关系来突显马克思辩证法的哲学史意义、实践哲学意蕴及其当代价值。所以,除了马克思之外,重点谈了几位哲学家的辩证法思想,如亚里士多德、黑格尔、海德格尔、罗蒂,还有恩格斯、卢卡奇、萨特等。

其实,在写完博士论文之后,我就发现它的局限性了,只是限于当时的水平和时间,只能留待后来进一步展开研究。这个局限在哪呢?我发现对马克思辩证法思想的研究当时只是占比较小的一部分,大概不到两章的篇幅。所以,至于马克思是如何让辩证法奠基于现实生活之中,又是如何通过辩证法揭示现实的社会关系,进而建构其自身独特的辩证法理论的,更是没有深入展开,感觉还是很遗憾的。

所以,在2015年以后,我又接着做了这方面的课题。当然,关于马克思辩证法的研究,学界已经研究得很多了,尤其是《资本论》辩证法的研究方兴未艾。但是有一个基本问题,我觉得还是没有阐释得很清楚,那就是马克思是怎样通过改造黑格尔的辩证法来建构自身独特的辩证法的?围绕该问题,我主要沿着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历程来尝试做些解答,由此深入《巴黎手稿》《哲学的贫困》《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资本论》第一、二、第三卷中,揭示马克思从现实的社会关系和辩证法相结合的角度建构自身方法的过程。这就是我后来出版的《马克思辩证法研究:以政治经济学批判为中心》一书的基本框架。具体的观点今天我就不谈了。回过头来看,虽然现在觉得还有蛮多东西想要补充和完善,但是基本框架好像也就是这样了。

最后简要谈谈辩证法作为一种创造原则和推动原则的否定性,在今天为什么还这么重要?我觉得当今是一个记忆更新特快的时代,哪怕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热点事件,也只是“热乎”一时。但过些天再翻过来看的时候,我们似乎很少追问它对社会进步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或者说它的否定性到底体现在哪里?今天是一个加速社会,我们都过得很匆忙,然而否定性的东西恰恰是要停下来、要去逗留,才能加以反思的。所以,对辩证法的持续关注,实际上也是一种让我与这个时代保持一定距离的思想张力。

记者: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您近期的一些比较具体的研究和教学规划吗?

黄志军:
      刚才正好谈到马克思辩证法,这学期我就新开了一门本科生的个性选修课《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刚才也谈到这是我长期以来的一项研究,以这样一种教学的方式在课堂上讲授,实际也比较符合我所赞同的教学与科研相辅相成的观念。在大学的讲台上,教师一方面将自己长期以来的研究成果展现给学生,另一方面让学生感受到坚持和热爱学术的情感,我想这是ChatGPT难以从根本上取代老师的地方。至于具体的教学规划,主要有四个层面:

一是刚才谈到的本科生课程《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主要把《巴黎手稿》《哲学的贫困》《政治经济学大纲》《资本论》三卷中所内含的辩证法思想做一个详细的解读。

二是硕士、博士生方面,我也会在一些讲座中呈现自己最新的一些研究体会和成果。

三是我每周还组织一次《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读书会(Seminar),主要是我的学生,还有一些对此感兴趣的同学参与。每一期大概读6~7个自然段,先由学生报告,然后由我带领大家逐句逐段地研讨。这个《大纲》读书会目前已经进行到了第6个学期。

四是除此以外,我和学生还开展每月一次的经典著作研讨会,这个主要研读古典经济学的经典著作,每一期我们选读一位经典作家的名著来研讨,如我们前面几期读了配第的《政治算术》,魁奈的《经济表》,洛克的《政府论》等,斯密的《国富论》读了三期了还未完,这个学期还得继续读,之后我们会接着读李嘉图等。再往后,我们会考虑读马克思之后的经济学著作,如考茨基的《阶级斗争》、希法亭的《金融资本》、卢森堡的《资本积累论》等等。

这样一种教学和培养学生的计划,我想是实际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和教学本质规定的。因为从根本上来讲,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于德国古典哲学和英国古典经济学等理论的“倚重”是不言而喻的。从去年下半年我开始正式进入德语学习阶段,期待以后能够和学生一起阅读黑格尔和马克思的“原著”吧。

在具体的研究规划方面,我现在花时间最多是去读《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并打算以此为依托来展开对现代人的存在方式的研究。这也是我前两年申请的一个国家社科基金的项目的主题,即政治经济学批判与人的存在方式研究。更为具体的研究计划我就不在此展开了,主要谈谈两个框架性的想法:

第一个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现实前提是产业资本,而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是金融资本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两种资本也代表着两个不同的时代。一个是以体力劳动和有形经济为基础,另一个则是以智力劳动和无形经济为基础。这两种资本形态下,可以说现代人的存在方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但是要阐明这种变化,还需要做很多细致的研究工作。

第二个是从产业资本到金融资本,整个社会结构实际上也发生转变。比如拿房地产行业来说,在产业资本时期,我们所批判就是建筑商对工人剩余劳动的剥削和占有;但在金融资本时期不一样,房地产行业涉及国家政策、银行信贷、开发商、建筑商和建筑工人等,建筑商对建筑工人的剥削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银行、开发商和购房者之间的借贷关系,或许才是核心环节。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觉得现代社会归根结底是一个债务社会。金融资本的信用关系所带来的必然结果,这当然很难用传统的产业资本来解释。

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时,我会自觉地把它们和马克思的著作结合起来分析,当然也会考虑参考一些更贴近当代的研究作品,比如最近在读的《加速社会》《无形经济的崛起》《21世纪债务论》等等。如果未来十年要写一部著作的话,我想题目就叫《债务社会:现代人的枷锁及其挣脱》吧!

记者:能谈谈您当时为什么要创办《马克思主义哲学评论》吗?

黄志军:

《马克思主义哲学评论》从2015年开始筹备,经过一年的时间,于16年正式出版创刊号,直到目前已出版到第七期了。从今年开始,把它迁回到了咱们哲学院,由臧峰宇教授任主编,我继续任执行主编。《马克思主义哲学评论》作为国内马克思主义哲学领域的一本重要评论性杂志,越来越受到学界的重视,从长远来说,相信它肯定能在人大哲学院这个平台上会发展得更好,为推动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贡献自身的力量。

作为当时主创人员之一,对于为何要创办《马克思主义哲学评论》,我主要有两个较为深刻的感受:

首先,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在以往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们这个行当里的人都不怎么愿意写书评,而且既使写了书评也很难在适当的杂志发表。一方面,书评或评论性作品很难得到学术业绩考核体系的承认;另一方面,如果从文章的引用率或转载率来说,书评或评论其实是比较吃亏的,各项指标一般来说不会太好看,所以也基本上不怎么太受杂志的欢迎。但现实的处境是,每年马克思主义哲学领域出那么多的专著或作品,其中有多少能够进入公众视野,有多少推动了学术的发展,这就需要一定的学术评论工作来推动。

有个这样的故事,我觉得蛮有意思,就是当年马克思耗费全部心血写作并出版了《资本论》第一卷后,整个英国的理论界一片沉默,没有人发表任何只言片语,这对于马克思来说是不能接受的结果,因为他还是希望《资本论》的出版能够推动当时的工人阶级运动,为其提供科学的理论指南的。那怎么办呢?他就和恩格斯商量好,既然资产阶级理论界和传媒界想沉默来封杀《资本论》,那就先请恩格斯写个批判《资本论》的书评,这样资产阶级的理论媒体也比较容易接受。果真如此,恩格斯的书评发表后,便引起了当时理论界的重大反响。由此,恩格斯前前后后写了九篇关于《资本论》的书评。可以说,为《资本论》的传播和影响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当前,对于很多学者来讲,如果有人愿意对他的作品进行真诚的学术讨论,其实一件非常值得称赞的事情。《马克思主义哲学评论》就是为学界提供这样一个平台,为推动学者愿意评论、敢于评论、善于评论创造良好环境。这样一种环境,对于青年学者来说,尤为重要。

其次,当时我们也倡导一种评论领域的理念,即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应该而且也能够进入到思想市场中去,锤炼自身,进而推动自身向纵深发展。所谓思想市场不是把思想当作商品一样来买卖,而是当我们面对重大而难解的现实问题时,各种理论可能都会介入其中,但是它们所提出思想方案到底能不能解释、解答这样的社会重大问题,这个是需要思想之间的竞争才能显现出来的。思想没有竞争,是缺乏力量的,甚至竞争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思想推广自身的过程,就是一个被大众所熟知的过程。实际上,思想的竞争是没有失败者的,我们从今天看过去的学术史争论,其实是没有所谓的失败者的。它们都在学术史留下了自己的声音,而且随着时代变换,它们可能也会随时准备重振旗鼓。
      最后,就是评论尺度的问题。简要来说,我们一方面不唱歌功颂德式的赞歌,当然也不搞降维打击式的抨击。我们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首先要把所评作品的学术贡献讲透彻,就是好话要讲明白、说充分;其次就是要把所评的作品中还存在哪些可以探讨的问题揭示出来,在学理的层面上进行真诚而深入的探讨。

创业维艰,《马克思主义哲学评论》历时7年,为推动学术发展也贡献了自身应有的力量。在未来,在学院的大力支持下,我相信它会办得越来办得越来越好!

记者:您认为当今时代的青年学生怎样才能更好地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

黄志军: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学习和研究界面,目前实际上已经形成一种共识,那就是阅读经典已然成为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门槛。我觉得老老实实地、原原本本地先学习原著,这就叫守正。以往我们有很多把原著解读错了或解读歪了的案例。我想学习原著的态度是首先把马克思所说的真实意思搞清楚,在这个基础之上才谈创新。

要创新,就得需要了解学界研究的动态,了解我们这个时代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理论创新。学术乃天下公器,把学术成果揣在私人兜里是没用的,那不会使人变得更高尚。所以,当我们真正去了解学术研究动态时,看到的是他人对这个时代的把握,他人对原著研究的心得,在此基础上,消化吸收的过程实际上是我们的思想交汇的过程。当前有一个口号叫“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我觉得是有道理的,正所谓“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在万众创新氛围当中,个人更有可能真正做出那种划时代的变革。

再者,我觉得青年人要关注受苦者的目光。我们这个时代的受苦者,不仅仅是马克思那个意义上的经济穷苦者,还有社会、法律和精神等层面的受苦者,诸如此类。作为研究者来说,我们的目光应该注视受苦者的目光,我认为这个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学术力量的之源。

当然,像斯密的《国富论》就不怎么关注受苦者,但也能成为传世经典。可是《国富论》的这个缺陷恰恰被马克思抓住了。斯密研究的是英国怎样才能够取得欧洲霸主的地位,他认为通过社会分工和等价交换,提高劳动生产效率、发展市场经济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增加财富的总量。但是马克思认为劳动者去哪儿了呢?在那个时代,他发现财富的增加与劳动者的幸福的是一种悖论关系。这是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但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品质和时代质感正是内涵于其中。

记者:能否谈谈您的学生时代?

黄志军:

1984年初,我出生在湖南省临武县的一个普通农村家庭,如果把我的学生时代分为两个阶段的话,那么第一个阶段是在湖南度过的16年,即从小学到大学阶段;第二个阶段是在北京度过的6年,即从硕士到博士阶段。总的感觉是一路都在赶考,可以说学生时代是久经“考”验的时代。尽管如此,有些事还是模模糊糊地印在了我脑海里。

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全校举行作文大赛,自选话题,我记得当时写的一个话题是为什么身边有些平时要好的同学不读书了,而去广东的工厂打工了。这篇作文获得了第一名并被誊抄在学校的黑板报上。其实,后来才真正明白,那是改革开放的“打工潮”已然波及到了80年后一代,当然也突显了当时农村真正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制的艰难。今天“打工人”话题的热炒,显然不再是要不要去打工的问题,而是996、职场文化、躺平与否等更为深层次的问题了。

在临近高考报名之际,我偶然得知班上的一个同学因为交不起学费而不能报名参加高考,深感遗憾的同时却又无能为力。后来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办法——捐款,但还不能大张旗鼓地让别人知道。所以,我就私底下单独和一些同学说明这个事,当然这些同学家里主要是县城里的,就这样找了十几个同学悄悄地把钱凑齐了,最后交到那个同学手里。也算是在完成他上大学心愿的征程上贡献了一些力量吧。

上大学的时候,在学习方面,我还是保持了高中时的那种紧张感,同时也更愿去做一些有意义的社会实践。20年前,坐落于湖南西部的吉首大学,一群有志于推动学生学术发展活动的学生,创办了学校有史以来的第一本学生学术类杂志《边城论坛》(这个名字大概是借用了沈从文的小说《边城》之名)。第一任主编是我的同专业朱师兄,我是第二任主编。印象深刻的有两件事:一是每当开学时,我们都会学校最重要的主干道上挂一条红色的横幅,这个横幅的内容就是这个杂志的基本理念:“追求真理,求实创新,学术自由,兼容并包”。二是在杂志的每一期上,我们都会刊发较多的学生社会调查报告。这些调查报告涉及很多的现实生活,比如对当时湘西州地区的课外辅导班的调查报告,有时候为了获得一些一手材料,自己得先去应聘,在那干一段时间,才能写得出来,这就是所谓的田野调查吧。

学生时代是值得怀念的,那就让她留在过去吧!

记者:对于哲学院学生的学习和生活,您有什么建议和期冀吗?

黄志军:
      在这方面,如果有什么建议的话,我想应该更多的是共勉吧,因为我也和同学们一样,有着类似的困惑,需要适当的建议。

最要紧的,我觉得生活上要保持一种身心平衡吧。需要造就一个健康的肉体,当然也需要一个良好的心态。除了一些由基因决定的因素外,肉体往往是由心态来引导的,生活习惯、学习节奏、娱乐方式、精神面貌等等与我们对人、对事、对世界的心态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心态好,就可以健康一大半。

其次,我们虽然在哲学院学习,但也不要太把自己限定在哲学的圈子里。哲学研究要推陈出新,重要的是以哲学的方式来思考自然、人、社会以及思维本身。但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思考的对象它本身不是以哲学的方式存在的,他们是非哲学的,所以对于这些非哲学的质料,我们不能视而不见,更不能无感。可以说,哲学学问之大,在于世界之大,在于人之大。
      最后,如果有什么期冀的话,就是希望我们都做一个真正的哲学人吧。哲学院的学生无论以后是不是从事哲学的行当,我觉得应该要牢记的是哲学的一个重要信条,即以人的方式来安排这个世界(恩格斯语)。这也是一种自我期许,和大家共勉!

谢谢您的采访!


记者 哲学院22级硕士生 米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