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文杰 | 在“第十四届古希腊哲学论坛”开幕式上的致辞
日期：2023-08-28
在“第十四届古希腊哲学论坛”开幕式上的致辞
詹文杰
非常高兴在这里见到这么多老朋友和新朋友。刚才峰宇院长已经开始讨论学术问题了，可见我们这是个真正的学术会议，而不是讲客套话的会议。但是，很抱歉，我在这里可能还是要先讲几句客套话。刚才聂老师介绍说我是学会的秘书长，那么我就代表中华全国外国哲学史学会祝贺“第十四届古希腊哲学论坛”在人民大学哲学院隆重召开！非常感谢臧峰宇院长对这次论坛的大力支持！也特别感谢聂敏里教授和整个办会团队的精心筹备和组织！
毫无疑问，这几十年来中国人民大学都是我们外国哲学研究的一个重镇。我们知道，人民大学在很多的哲学分支领域都非常强，而其中，外国哲学研究的力量尤其强大。今年五月份，人民大学哲学院刚刚举办了“德国古典哲学高端论坛”，那次会议也非常隆重，很成功。除了德国哲学之外，我们都知道，人民大学在古希腊哲学研究这个领域也有着非常好的传统。这个传统的开创者当然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苗力田先生。苗先生是陈康先生的弟子，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培养了多位古希腊哲学研究方向的硕士生、博士生，包括我们这次会议的组织者聂敏里教授。我还看到我们今天参会的不少年轻学者也是从人民大学哲学院毕业的。实际上，“第一届古希腊哲学论坛”就是聂老师和北京大学的几位学者，还有《世界哲学》编辑部，联合发起的，时间是在2009年6月。2010年在北京昌平举办的“全国古希腊罗马哲学研讨会”也是由人民大学哲学院主办的。正是在这样一些论坛和会议的基础上，后来2013年我们才正式成立了“古希腊罗马哲学专业委员会”。刚才峰宇院长也介绍了，第六届和第七届的“古希腊哲学论坛”也是在人民大学这里举办的。可见，人大哲学院在推动国内古希腊哲学的人才培养和学科发展方面一直扮演着至关重要的发动机角色。正是由于有了这台发动机，我们的论坛今天来到了“第十四届”。我觉得，此处大家应该给聂老师一些掌声。
此次会议的主题是“古代哲学的形式和质料问题”。这个主题是聂老师确定的，我也表示支持，因为这个主题是非常重要的，也有很强的专业性，值得提出来集中讨论。不过我个人没有特别研究过这个主题，所以我这次没有提交论文。我的任务就是接下来的两天认真听会，向大家学习。
接下来，我想趁这个机会谈一下“古希腊哲学”在国内知识界的一个处境。这个处境十几年前可能会好一些，但是这几年我感觉明显要差一些。这里面很可能有时代氛围的原因，还有其他一些观念方面的因素。我这里简单地谈谈三种不好的观念，看看大家是否同意。
第一种观念是那种“非此即彼”的思想模式。这种思想模式认为两个不同的东西中如果一个是好的、积极的，另一个就一定是坏的、消极的。按照这种对立的思想模式，重视和肯定希腊的文化和思想，就一定会贬低和冒犯中国传统文化，或者会贬低和冒犯希伯来的传统和基督教。其实未必是这样的。因为很可能每种文化传统都各有自己的优点和长处，也可能有自己的缺点和短处，不能一刀切、简单化处理。我们既要对外来思想保持积极的开放态度，也要认识到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点，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取长补短。如果我们认识到自己确实有短处，就要勇于承认，认真补短。不过，那种“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思想模式也是过于简单化的、有害的。
我想批评的第二种观念是过分简单的进步观。这种进步观认为，现在已经是AI时代了，ChatGPT都搞出来了，古人的知识和智慧早就已经全部过时了，没有任何学习或者参考的必要。对于抱有这种想法的人，我推荐他们去阅读量子物理学的创始人之一薛定谔的作品，书名就叫做《自然与希腊人》（Nature and the Greeks）。薛定谔作为一个自然科学家，说实话，他对于古代哲学史的兴趣远远胜过我们身边一些搞哲学的人，而且他对古代思想的评价远远比一些时髦学者的评价更为中肯。其实我本人非常不喜欢研究什么就鼓吹什么的那种态度，而且我也认为研究古代的学问一定要有现代的视野，要有那种自由的、理性的批判精神，而不能够盲目地崇拜古人。但是，我们还是要争取做到对古代的思想“不吹不黑”、实事求是。
我想批评的第三种观念是国内广泛存在的不同学科之间的“鄙视链”。一些学者以非常狭隘和非常功利的方式把不同学科划分为三六九等，并且抬高自己所从事学科的地位，贬低其他学科的价值，例如，某些做自然科学的人鄙视人文科学，还有些人甚至认为不能直接产生经济效益的学科简直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按照这种心态，哲学肯定是受到鄙视的。不仅如此，哲学内部的不同分支学科之间、做哲学的不同方式之间似乎又形成了某种鄙视链。在我的印象里，哲学史研究过去在中外都是比较受重视的，如今它似乎要沦落到鄙视链的底端了。但是，我跟大家说，没有关系！老子《道德经》说“上善若水”。水是往低处流的，因此我们做古希腊哲学研究的，不妨就守住这个“底端”或者“低端”，让那些“高端”的学科漂起来、浮起来。其实，各门学问就其为学问而言是不存在什么高低贵贱的，对于别人的研究领域，真正健康的心态是“不懂就学、不懂就问”，而不是动辄就说“你们搞的东西太low了”。
当然，对古代哲学的鄙视心态相比于那些主张“希腊伪史论”的人而言已经算是好的了；后面这些人更加不可理喻，他们干脆说“你们研究的东西都是后人伪造的”。流传下来的古希腊文献那么多，要研究它们还要学习稀奇古怪的古希腊文，多辛苦啊！可是这些人只要轻飘飘地说“假的东西有什么好研究的”，然后就可以两眼一闭，直接躺平，一劳永逸了。如果对于所有自己看不懂的材料、自己不理解的学问，都可以当作“伪造的”而轻松打发掉，那简直是太舒服了！我去年写过一篇反驳“希腊伪史论”的小文章，然后那些人又在网上写文章骂我。他们甚至连古希腊文的大小写字母都分不清楚，却是那么自信满满，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以上就是我想批评的三种观念，一是“非此即彼”的思想模式，二是过分简单的进步观，三是关于学问的鄙视链心态。希腊伪史论本来不值一提，是附带说的，买三赠一。
期待大家后面的精彩报告。预祝本次论坛圆满成功。谢谢大家！
（来源：外国哲学研究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