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11日，由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主办，中国社会科学网合办的2022年度“哲学的殿堂——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名家讲座系列”第七讲如期举行。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吴晓明教授受邀作主题为“马克思学说的黑格尔渊源”的讲座，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院长臧峰宇教授主持。

　　臧峰宇首先介绍了主讲人吴晓明的研究领域和学术成果。吴晓明现任复旦大学文科资深教授，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复旦大学本科生院院长，复旦大学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主任。兼任国务院学科评议组（哲学）召集人，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副主席，上海市哲学学会会长。主要学术研究领域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中西哲学比较研究等。著作有《马克思早期思想的逻辑发展》《形而上学的没落》《黑格尔的哲学遗产》《论中国学术的自我主张》等。

讲座中，吴晓明首先介绍了讨论“马克思学说的黑格尔渊源”这一主题的两大学术缘由。一是，这一研究关系到对马克思哲学的思想路线问题。他反驳了一些学者提出的对马克思思想作“康德式解释”的思想史路径，认为这种发端于第二国际理论家伯恩施坦的解释方式，不可避免地将黑格尔对马克思的思想影响排除出去，由此带来的后果是将由黑格尔发展起来的“社会历史之现实”的观点从马克思的学说当中排除出去，进而排除了历史这一维度。如此，马克思的学说就会沦为纯粹经验的知性科学，并且成为脱离社会现实的伦理社会主义。这些将直接影响到对马克思思想性质的判定。二是，这一研究符合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这一时代任务的现实需要。伴随着中国历史性实践的展开，哲学社会科学正面临着一个决定性的转折。而对于这个转折，黑格尔的哲学遗产重要并关乎本质，唯当这份遗产能够被积极占有之时，中国的哲学社会科学作为自主的知识体系才能摆脱学徒状态，获得自我主张，真正深入到当今的“社会历史之现实”中。

接着，吴晓明详细阐述了“马克思学说的黑格尔渊源”这一主题的第一个学术缘由：对马克思哲学研究的思想路线问题的至关重要。他指出，在对主观思想的批判性超越这一点上马克思和黑格尔是高度一致的。黑格尔的哲学主要区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主观思想或主观精神；第二阶段是客观精神；第三阶段是绝对精神。它们之间的关系是：扬弃了的主观思想就是客观精神，扬弃了的主观思想和客观精神就是绝对精神。在《小逻辑》中，黑格尔区分了思想对客观性的三种态度亦即客观性的三种含义：一是，日常用语中使用“客观”的含义，指区别于一般以为或梦想的东西。二是，哲学研究上“客观”的含义，按照黑格尔的说法，亦即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所使用的“客观性”的含义，即是指我们知识中的普遍性和必然性。但是黑格尔认为，康德所谓的知识中普遍必然的东西仍然是主观的，因为其来自知性范畴，来自永远达不到自在之物的自我意识的纯粹活动。三是，黑格尔的“客观”含义，指“客观的精神”，黑格尔依托绝对观念论的本体论基础认为思想不只是我们的思想而且是事物自身。在黑格尔看来，抽象普遍性的外在反思是主观思想在现代的最基本、最主要的表现形式，而超出外在反思或知性反思的更高的反思是思辨的反思，也就是思辨的辩证法。黑格尔和马克思都赞同扬弃了的主观思想表现为客观精神，他们之间的根本区别在于客观精神的本质性应当被引导到绝对精神，还是应当被引导到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之中。吴晓明认为，当我们进入到客观精神领域的时候，在马克思和黑格尔的相互关系中最重要的基本方面可以概括为“社会历史之现实”的观点。

随后，吴晓明从三个方面来阐明了“社会历史之现实”的观点。第一个方面是社会的观点。在黑格尔和马克思看来，社会是人的现实性的最低限度。马克思认为黑格尔的法哲学体系是在现代性当中真正达到科学的最高成果的法的体系。在黑格尔那里，抽象法、主观法和实在法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其中的任何一个部分都由这个整体来加以决定。抽象法要变成现实的，就必须符合特定的道德状况和伦理性现实，否则它就是无。在黑格尔的法哲学体系当中，道德也是法，是主观的法，且其高于抽象法。无论是抽象法还是主观法，都必须立足于伦理的现实之中，立足于家庭、市民社会和国家在其中活动的社会生活的领域。马克思虽然不同意黑格尔关于市民社会和国家的关系的理解，认为应该是颠倒过来理解。但马克思高度肯定黑格尔的总体的社会的观点。黑格尔的总体性社会观决定性地摧毁了原子论式的契约论。吴晓明认为，关于学界对“平等”“自由”“公正”等问题探讨，按照黑格尔的理解，绝不是被禁锢在主观主义中的种种陈词滥调，而是在不同的领域当中自由意志的展开和实现。马克思同样认为，不能把“公平”“正义”“平等”这些问题当作抽象的普遍性来讨论，必须深入社会生产实践中。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马克思学说的黑格尔渊源变得非常重要，他使社会进入哲学的视域，进入到真正哲学思考。

第二个方面是历史的观念。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特别讨论了黑格尔哲学中的历史的原理。恩格斯区分了现存的东西和现实的东西。现实的东西绝不是单纯的现存，现存的东西绝不是无条件就是现实的。他认为历史的原理说明了“凡是存在的都是注定要灭亡的”，历史性意味着批判的和革命的辩证法。历史的事物，有出生和成长，有鼎盛时期和文明的贡献，也有衰老和死亡。黑格尔的伟大之处在于，他将作为实体性内容的“社会历史之现实”史无前例地引入到哲学之中，引入到真正的哲学思考之中。

第三方面是现实的观念。黑格尔在《小逻辑》以及其他著作当中，现实这一概念的基本定义是：实存与本质的统一。事实是可以通过知觉直接给予我们的东西，但现实不是。现实，不仅是实存，而且是本质，不仅是展开过程，而且是展开过程中的必然性。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认为“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在马克思后来学说的展开过程中，这个作为现实生活过程的本质的东西主要表现为生产方式的变动结构。

第二个学术缘由，即这一研究符合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这一时代任务的现实需要。吴晓明从对“普遍性”的探讨入手，认为黑格尔和马克思都赞同普遍性是确实存在的，哲学必须要去探讨并且去把握普遍性，但普遍性绝不是抽象的普遍性。黑格尔认为没有抽象的真理，真理都是具体的。真正的普遍性是能够深入到具体之中，并且把握住具体的普遍性。普遍的东西必须被具体化，而具体化的过程就是辩证法。“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也表明了马克思的辩证法所要求的从抽象到具体。恩格斯认为，离开了具体化，唯物史观立即就转变为它的反面。当今世界各国发展现代化的过程也表明了现代化这种所谓普遍的东西也必须根据特定的社会条件和历史环境来具体化。

　  最后，吴晓明总结道，对马克思学说的黑格尔渊源进行研究意义重大。而对马克思学说所谓康德式的解释并不是说其完全没有意义，而是说，如果对马克思学说的康德式解释意味着在马克思和康德的关联中要去除黑格尔的因素，要去除黑格尔的本质重要性，就意味着在马克思的学说当中要排除“社会历史之现实”的观点。这会使马克思哲学在一方面就沦为知性科学，也就是抽象普遍性的外在反思，换言之，就是成为单纯的“应当”，成为一种伦理社会主义。而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性根据“社会历史之现实”来具体化，对当今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建设意义重大。

　　最后，臧峰宇作总结，他认为通过吴晓明的精彩讲解，黑格尔哲学的遗产呈现出了一条超越知性有限性重新开启现代哲学的道路，把“社会历史之现实”的观点纳入到哲学的运思中，彰显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品格，体现了实践的思维方式，也从中展现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自我主张之思想。

　　在互动问答环节，学生纷纷举手提问，吴晓明就同学们提出的关于“非哲学专业学生如何进行哲学文献阅读和思考”、“哲学专业学生如何能从本专业出发深入社会生活中去做学术、实践研究”等问题进行一一解答。

　　本次讲座以线下线上相结合的方式进行。

   （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