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
首页 > 学术研究 > 学术动态
回顾丨第四十四届“人大马哲论坛”:苏联马克思学的遗产:中国视角
日期:2021-12-27

2021年12月24日(周五)9时,第四十人大马哲论坛以线上的形式在腾讯会议举行。本次论坛有幸邀请到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鲁克俭教授带来题为苏联马克思学的遗产:中国视角的主题讲座。论坛由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张文喜教授主持,刘志洪副教授、陈广思讲师评议,校内外余名师生热情参与。

针对国内部分学者否认存在苏联马克思学,只承认存在苏联马克思研究的观点,鲁克俭教授认为,20世纪20年代苏维埃俄国就出现了马克思学(марксоведение一词,苏联学者往往用марксоведение表示他们认可的马克思学,而用марксология表示他们反对的马克思学,尤其是资产阶级的马克思学Буржуазная Марксология)。他认为,苏联马克思学包括文献考证和文本解读两大部分。他主要从苏联马克思学的《资本论》哲学研究苏联马克思学对西方世界《资本论》研究的激活苏联马克思学的唯物史观新解读及其启示三个方面展开相关主题的论述。

首先,就苏联马克思学的《资本论》哲学研究而言,鲁克俭教授认为,20世纪20年代,鲁宾(И. И. Рубин)率先在经济学语境展开了《资本论》的哲学研究。鲁宾在1923年出版了《马克思价值理论文集》,后经过几次再版,全面而严谨地阐释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核心理论——商品拜物教理论与劳动价值理论。值得关注的是,几乎同时期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卢卡奇从《神圣家族》出发也提出异化和拜物教理论,在鲁克俭教授看来,虽然他们两者都与梁赞诺夫有所联系,但在有关拜物教研究中,却是相互独立的,他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出发得出相似的结论,但鲁宾的论证更契合马克思思想的内在理路、发展脉络,突出了马克思的价值形式理论,带有浓厚的辩证法、逻辑学特色。

20世纪3050年代,苏联马克思学的《资本论》哲学研究陷入到了一个相对停滞的阶段。到了50年代以后,又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这一时期有几个代表人物值得重视,即伊里因科夫、季诺维也夫和罗森塔尔。1953年,伊里因科夫通过了副博士论文答辩,论文标题为《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中的唯物辩证法的几个问题》;1954年,季诺维也夫也以题为《从抽象上升到具体:基于马克思的〈资本论〉》的论文通过了副博士论文答辩。1956年,罗森塔尔出版了《马克思〈资本论〉中的辩证法问题》。他认为,苏联马克思学的《资本论》哲学研究具有悠久的传统,与同时期的西方马克思学研究相比,苏联学者的研究成果毫不逊色,甚至在材料、话题和方法上都全面领先西方学界。

其次,就苏联马克思学对西方世界《资本论》研究的激活而言,鲁克俭教授介绍,20世纪50年代末,罗斯多尔斯基率先在西方学界中复活鲁宾。60年代中后期开始,鲁宾、帕舒卡尼斯等苏联学者的研究成果激活了西方学界的《资本论》研究。70年代,西方学界甚至掀起了一股鲁宾热

他认为,鲁宾思想遗产在西方哲学和经济学界都产生了持久的影响。在哲学领域,它是德国新马克思阅读的先驱,是英美新辩证法学派的领航人。新马克思阅读新辩证法学派都是苏联早期马克思学的当代回响;在政治经济学领域,鲁宾的理论在20世纪70年代的价值转形问题争论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西方学界涌现出一个鲁宾学派。遗憾的是,鲁宾学派认为货币是抽象劳动的直接体现与唯一衡量标准,他们的看法走向了极端,过分抬高流通过程的社会学意义,不仅背离了马克思,也背离了鲁宾。

事实上,西方学界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资本论》研究与苏联马克思学之间具有非常紧密的联系。著名法学家帕舒卡尼斯提出的国家溯源与法律形式,其影响在历史过程中慢慢显现出来。伊利因科夫和罗森塔尔等苏联马克思学家对阿尔都塞的抽象认识的生产、德拉-沃尔佩的科学辩证法等马克思主义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

最后,就苏联马克思学的唯物史观新解读及其启示而言,他认为,除了《资本论》哲学研究,苏联马克思学对唯物史观的新解读也极具原创性。帕舒卡尼斯、维果茨基、伊里因科夫等人的研究是这方面的代表,他们的解读深度和原创性不逊于西方学者对唯物史观的各种新解读。

在他看来,苏联马克思学家(尤其是伊里因科夫这样的职业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的《资本论》哲学研究和唯物史观新解读,既实现了对苏联教科书的真正突破,又没有投入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怀抱。鲁克俭教授总结了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三条进路:文献学和版本考证研究、思想解读研究和围绕马哲教科书(包括马哲原理和马哲史)而进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认为苏联马克思学是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重要遗产,文献学和版本学激活了21世纪之后的中国马克思文本研究新进路,思想解读研究为当下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提供现成的思想资源。

在评议环节,张文喜教授、刘志洪副教授、陈广思讲师分别就讲座的主题,提出自己的感想和疑问。

张文喜教授首先从总体上评价了此次讲座,认为其内容丰富,视野崭新,是一次开天眼的思想碰撞。鲁克俭教授从事马克思学研究几近30年,此次讲座与其一直的治学主张是一脉相承的。他十分赞同鲁克俭教授早年就提出的一个重要观点,即国内马克思文本解读研究要走向深入,就不能无视国外马克思学研究(包括版本研究)的新成果,并且认为此次讲座实际上就是其贯彻这个观点的又一次理论实践。

他还就讲座内容阐发了自己对苏联马克思学的理解。他认为,讨论苏联马克思学离不开对苏联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这个观点可从帕舒卡尼斯的遭遇可见一斑。1937年1月4日,帕舒卡尼斯在他的办公室中被逮捕,他的许多学术著作、手稿也被洗劫,从此苏联法学史上最杰出的法学家就在人间蒸发了。他认为,帕舒卡尼斯被逮捕的原因之一就是苏联的强权政治体制,而这与帕舒卡尼斯提出的法律消亡论是联系在一起的。苏联人认为,帕舒卡尼斯主张法律虚无主义,但问题在于,其法律消亡论是有马克思列宁主义经典文本根据的主张,也可以说,是马克思学研究立场得出的主张。在他看来,与苏联马克思主义的一种魔症有关。我们一般认为,苏联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动力就是自相矛盾。即一方面,苏联马克思主义把公平、正义当作西方资产阶级的垃圾,不承认通常的道德标准,另一方面,他们又提出了无限道德要求,即所谓共产主义的道德标准。帕舒卡尼斯的遭遇表明,这里的自相矛盾在于,苏联人充满激情地要推翻资本主义,要建立一个自由公平正义的国家,却不能以自由公平正义的名义提出这个要求,因为他们轻视这些资产阶级用语。

基于以上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苏联马克思学研究特别需要关注与苏联某种特定政治权力的内在运作模式的关系。任何一个苏联学者都不是凭空提出某种主张,它都可能跟政权与权力或正或反的相联系。而中国的马克思学研究也应该与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联系在一起,即注重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性与学术性相联系。

刘志洪副教授认为,此次讲座内容精深,鲁克俭教授主要向我们传达了两个观点,第一是苏联马克思学不带有多余的有色眼镜,十分准确地还原了马克思的思想原像,这也是苏联马克思学优于西方马克思学之处。第二是苏联马克思学对于后来的西方马克思学和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启示和影响,特别是我们今天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一定不能忽视苏联马克思学的相关研究成果。

在他看来,我们不仅应该注重鲁克俭教授所说的学术原创性,还应该强化思想的原创性,即我们应该在马克思理论的基础上,对当下的资本世界做出自己的理论把握。通过这些原创性研究和贡献,他希望我们不再被认为仅仅是做《资本论》的哲学研究,而是做资本相关的研究。

陈广思讲师认为,通过鲁克俭教授对苏联马克思学的介绍后发现,与苏联马克思学相比,我们国内马克思学的研究工作(如版本考证、人物传记等)还存在很多有待提升的方面,而苏联马克思学也为今后中国马克思学研究提供了更好地研究思路和方向。事实上,近年来,通过鲁克俭教授等人在这方面的努力,中国马克思学取得了明显的进步和发展。

他还根据讲座内容向鲁克俭教授请教几个问题:第一,鲁克俭教授在《马克思学的缘起》中将马克思学归纳到恩格斯、列宁和梅林对马克思传记的写作过程。但也有人把梁赞诺夫作为马克思学的开创者,怎样理解这种矛盾?第二,为什么要把苏联的《资本论》的哲学研究归纳为苏联马克思学的内容,而不是苏联马克思主义研究的一部分?第三,我们当代中国马克思学能够为整个马克思学做出哪些方面的贡献?

鲁克俭教授简要回应了几位老师的评议。他十分赞同张文喜教授和刘志洪副教授对其观点的概述和评论,而对于陈广思讲师所提出的关于马克思学的起源问题,他认为,目前学界对马克思学的界定存在争议,有人认为马克思学就是西方马克思学,也有人认为马克思学是梁赞诺夫开创的,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我们认识中的一个阶段,马克思学就是对马克思的学术性研究,包括对马克思生平事业的传记研究、对马克思著作的翻译和传播史研究、对马克思著作的版本和文献学研究、对马克思文本的思想解读研究。

关于苏联《资本论》哲学研究的归类问题,他认为意识形态性和学术性是马克思主义研究的两个轮子,两者缺一不可。一方面,马克思主义为现实政治需要而进行的理论宣传和理论研究是必须的,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研究需要有一种学术性,这种学术性除了对马克思本身不断的进行重新解读之外,还需要回应西方世界对马克思的各种歪曲、批判,而这种学术研究也构成了意识形态斗争的重要方面,也是苏联马克思学的重要内容。

对于中国马克思主义研究而言,也应该包括意识形态性和学术性两个方面的研究,即学术应该有分工,我们既需要有一部分人甚至绝大多数人从事结合现实政策和现实需要进行的研究,如正义问题、生态问题等;也需要少数人坐冷板凳进行马克思主义相关的学理性研究。

鲁克俭教授还对线上同学们关于苏东剧变以后苏联马克思学的现状、苏联马克思学对1857-58年手稿的研究、苏联马克思学对日本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影响等问题,做了耐心的解答和富有针对性的回应。

讲座在与会者热烈的掌声中落下帷幕。

图/文:卞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