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哲学60年:第十七届人大马哲论坛:从“人伦的悲剧”到“精神”的诞生——对黑格尔耶拿《精神哲学》的一种解读
日期:2017-01-012016年12月30日下午15时,由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心主办的第十七届“人大马哲论坛”在人文楼六层会议室举行。本次论坛有幸邀请到清华大学韩立新教授进行题为“从‘人伦的悲剧’到‘精神’的诞生——对黑格尔耶拿《精神哲学》的一种解读”的演讲,该讲座由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张立波和《教学与研究》编审孔伟老师共同主持,哲学院张文喜教授、张立波教授担任评论人,哲学院三十余名硕博士研究生参加了本次讲座。
韩立新教授指出,耶拿时期(1801-1806年)是黑格尔思想形成史上的一个关键时期,这一时期的一个标志性成果就是他通过对近代自然法理论的批判和对国民经济学的吸收,以及对亚里士多德等古代共同体思想的重新挖掘所创立的“精神哲学”。韩立新教授认为黑格尔耶拿时期的思想以1803-1804年《精神哲学草稿I》为界分为两个时期,前期向后期转变的实质是从“人伦的悲剧”到“精神”的诞生过程。
在韩立新教授看来,黑格尔在耶拿前期主要采取的是亚里士多德式的整体主义和改造过了的自然法的承认理论,建构了一个以实体为核心的“人伦”哲学。黑格尔通过“人伦的体系”构想,试图建立一个能够实现“个人的自由和民族的共同”的理想社会,其构想的核心在于古代的共同体主义,即在共同体的基础上实现个人与共同体的绝对统一。韩立新教授指出,这一整体主义方案并没有在整体中给个体以真正的地位,对个体的轻视表现为对整体的顶礼膜拜。这种重整体而轻个体的整体主义方案的一个必然后果就是在处理个体和整体关系时,通过牺牲个体来实现个体与整体的统一。这一方案集中体现在著名的“人伦的悲剧”的比喻中,当个别性与普遍性发生冲突而无法和解时,唯一的办法就是个体无条件地放弃自己的个别性,譬如耶稣和苏格拉底通过自我牺牲来实现个别性与普遍性的和解。这种放弃个别性的整体主义方案显然是不成功的,无疑等于向古代绝对的共同体主义的复归。韩立新教授着重指出,这一解决方案主要与黑格尔当时以承认理论为模型来解释社会并最终遭遇挫折有关。在耶拿前期,黑格尔曾深受霍布斯和费希特影响,曾尝试改造自然法思想家的承认理论,来解决个体与整体的关系问题,但是并没有成功,因为“为承认而斗争”的结果并不必然导致相互承认,而是或否定了与自己对等的主体即对方的存在,或导致“主奴关系”的形成。正是由于用承认理论来解决个体与整体的矛盾的做法是行不通的,黑格尔才在耶拿前期不得已选择了复古的整体主义方案。
“人伦的悲剧”表明了黑格尔本人对这一整体主义方案的不满。在耶拿后期,他通过对费希特哲学和斯宾诺莎、谢林哲学的综合、对经济学和辩证法的结合等,建构了以实体和自我意识的同一为基础的“精神”哲学。在这一过程中,对经济学原理的运用,特别是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物象本身”逻辑在解决耶拿前期的“整体主义”方案以及“承认理论”的矛盾以及引入“主体性原理”(自我意识)上发挥了关键性作用。在耶拿后期,黑格尔意外发现国民经济学包含着不牺牲个体但同时又能使个体与整体相统一的出路,其中起关键作用的是价值和货币,价值和货币后来在《精神现象学》理性章中被概括为“物象本身”理论。黑格尔通过“作品→物象→物象本身”三个步骤,完成了个体的对象物从个别性上升为普遍性的论证。这是个体以物的形式完成的与整体的统一,是个体在人之外的对象世界中实现的与社会的统一。更进一步地,韩立新教授指出,虽然黑格尔通过“作品→物象→物象本身”完成了关于个体的对象物的普遍性证明,但并没有集中阐释个体作为人的普遍性证明。随后,韩教授结合[物象本身与个体性]之前的“二 理性的自我意识通过其自身的活动而实现”一节,将黑格尔的思路再现为“物象本身→物象→作品”的反向推理。它的逻辑是:既然“物象本身”是社会性的,那么构成“物象本身”的“物象”也是社会性的,进而构成“物象”的“作品”也是社会性的,最后制作“作品”的个体行为也具有社会性。这样,黑格尔又从“物象本身”出发,完成了一个“个体行为的社会性证明”。“孤立的个体→作品→物象→物象本身→物象→作品→社会性个体”,在这一圆圈运动中,“物象本身”处于核心的中介地位,个体正是借助于这一“物象本身”的力量,从个别上升为普遍,或者转换成社会哲学的语言,就是从孤立人上升为社会人。此外,黑格尔又通过“外化和陶冶”以及“知识”和“良心”等环节,最终使个体从通过“物象本身”而获得的市民社会中的“形式的普遍性”过渡到人伦的最高阶段“国家”中的“真正的普遍性”。至此,作为“个别性自我意识”的个体终于走到了他的终点,即“民族精神”或者“精神”。“精神”的诞生标志着黑格尔哲学体系的形成。
在讲座的尾声,韩立新教授指出,由于导入了“物象本身”逻辑,不仅使黑格尔在解决个人与整体的关系问题上区别于同时代的其他哲学家,而且还为马克思实现从个人视角向社会视角的思想转变以及创建唯物史观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譬如,马克思《穆勒评注》中的“交往异化”和《资本论》中的“物象化”概念是对黑格尔“物象本身”理论进行提炼的结果。
张文喜教授高度评价韩立新教授的讲座,认为他能够深入浅出地解析黑格尔如此复杂的思想体系。张文喜教授指出,近代哲学关于个人的特殊规定是实体性的个人,将人的本质理解为各种性质的加总,因此导致特殊个人与普遍的个人的矛盾困境,黑格尔历经整体主义回归普遍的个体的理性主义方案就是对这一矛盾困境的解决。然而,黑格尔的理性主义方案将理性作为尺度却是无法度量自身的,正如尺子无法量度尺子自身一样,因此,张文喜教授认为黑格尔解决普遍的个人问题的方案,与达致马克思所希求解决的普遍个人的解放具有完全不同的格局。张立波教授在评论中突出了几个问题,一是如何看待黑格尔,曾经我们将黑格尔视为唯心主义者,现在更多称之为观念论者;二是认为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已经内化了费尔巴哈的感性概念;三是认为马克思在黑格尔的思路上并没有超越黑格尔,而在外在于黑格尔的思路上我们才能谈及如何超越黑格尔的问题。最后,韩立新教授耐心细致地回答了同学们提出的问题,讲座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落下帷幕。
图:张晓
文:王田